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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情 Chapter 1-2

* 🎬伪剧组纪实向


* 慢热流水账


* Chapter 3 已更新


01.


陈飞宇第一次见到罗云熙这样的人。


三十二岁的男人,早已算不得年轻,至少比起他二十岁的风华正茂,并不具备多少让人流连的资本。


可是陈飞宇只看了一眼,就再也挪不开视线。


他站在剧组的海棠树下,仰着头颈,清冷冷的,像只孤影的鹤。


花瓣的影子拓在面颊上,月光如薄纱,他罩在里头,真真切切,空空茫茫。


陈飞宇不自觉放缓了脚步,轻轻地立在一旁。


树只是普通的道具树,粉的瓣白的花,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,被随意搁置,没有香也没有叶,喧嚣堆叠在远处,假的枝干挤得热闹烂漫。


月光如水,乘着夜风的劲儿,盈漫上来,舔舐着那人的面庞,一下一下,海水似的。


月下的人微眯了眼,突然伸出手,攀下了一枝,凑上前去,轻轻一嗅。


漂亮。


陈飞宇盯着那截白而长的颈项,眼里心里都只剩下这两个字。


他不禁往前走几步,疑心自己闻到了花香。


听到响动,树下的人转过身来。看到陈飞宇,只愣了一愣,怔怔的眸子回过神来,顷刻就回复了尘世的光采。


陈飞宇也看着他,看他漆黑的眼逐渐由暗到明,唇角挂上得体的微笑,看他朝自己走过来,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,说:“初次见面,我是罗云熙。”


离得近了,他看清了这个男人微凸的喉结,看清了他眼角若有似无的纹路。还有眼尾薄翼似的一抹红。


红的可不止这一处。


横店十二月的天,夜里能呵出白汽来。


他低头,瞥见从衬衫的最后一粒扣子下,解禁出的那段柔软。领口磨出的红晕,顺着修长的弧度往外攀。白的皮肤,凉的夜,那处若有似无的红,因而变得无比危险,像误入领口的海棠,揉出了汁。


陈飞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,转而握住那截微凉的指尖。


体温这么低,他想,可他明明裹得那么严实。


“初次见面,”陈飞宇稍稍弯了点腰,气息吐露在对方耳侧,“我是陈飞宇。”



02.


再次见到罗云熙,是在剧本围读会上。


临时整理出的会议室烟雾升腾。说是围读,其实加上导演,拢共也就三个人。


“五个月。”老何手指在杯壁上“锃”地一弹,发出刺耳的回音。陈飞宇收回目光,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,听见他说:“你要让自己爱上他。”


云幕低垂,天边透了青黑,酝酿着一场雨。距离上次见面,已经过去了四个月。


那个男人瞧着没太大的变化,只是换上轻薄的衣衫,看着好像更瘦了些。


老何手里揣个老式保温杯,并不喝,另一手架着支烟,逮着说话的空档,一口接一口地吞云吐雾。


灯光昏沉,桌上零零散散摊几沓纸页,烟灰缸里散落着一堆烟蒂。那个“爱”字,被他用一口港普烟熏火燎地吐露,足足少了十分缱绻,陈飞宇字里行间地咂摸,硬是品出几分耐人寻味。


椅子一响,罗云熙站起来推了窗,把烟雾散出去,他靠在窗沿,望向窗外静沉沉的夜,没有说话。


陈飞宇目光不自觉又跟着他走了几步。收回来时,发现老何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。


哦,话是冲着他说的。


剧组的筹备年前就开始了,时间不可谓不充裕,但老何显然不敢掉以轻心。


他的口气听不出有什么不对,但紧锁的眉心出卖了他的从容。


你要让自己爱上他。


陈飞宇隔着一层有害气体望过去,总觉得老何说这话的样子,像是有些不同寻常。等烟雾散了再看,又是一派坦然。


摸过桌上的打火机,一下下把玩着,兀自揣摩。陈飞宇当然看过剧本。不止如此,因为突如其来的空闲假期,在家期间,他真正了解到的,要比这多得多。


可老何分明意有所指。


他说的,是“你”,要爱上“他”。


墨燃要爱谁不言而喻。可他陈飞宇要爱的,是哪个他?


他看着老何踱到窗边,将嘴里的烟吐进夜里。


罗云熙侧立在另一头,神情难辨。月光把这个人勾出个浅浅的的银边,照得他轻盈且柔软。夜越发深沉,独独那一隅像是吸饱了月色,亮得人移不开眼。


老何的烟还剩最后一口,他在齿间猛地一吸,闷了半晌,才长长地吐出来,“我要你设身处地地体会。”


烟头被扔掉,他几步走到陈飞宇跟前,五指按在面前的剧本上。


最后一点火星气若游丝地跳了跳,熄灭了,烟雾散去,陈飞宇竟然在他平静无澜的面上捕捉到一丝急切。


“戏里戏外,你都要牢记一件事——这五个月,我要你真正成为墨燃。”


云层开始遮蔽,夜风灌了进来,最后一缕烟灰飞散,好像将他一贯的那层云淡风轻也一并剥落了。


老何的眼里出现一种陈飞宇从未见过的,隐隐带着锐气的东西,让这一瞬的他看起来很不同寻常。


陈飞宇与他寥寥数次的会面,对他印象总是模糊,他就像尊乐呵呵的弥勒佛,没有好恶,没有棱角,说话不紧不慢,如非必要,总不多言,在制片方背后,时刻展示一种不多不少的平庸。


他就是娱乐圈最平平无奇的那类导演,按部就班,拍着不温不火的戏,赚着不高不低的名声,中规中矩地镇日在片场穿梭。


娱乐圈纷繁嘈杂,但也少不得这种人。


陈飞宇抬眼,借着幽暗灯光,能看见老何眼底的青黑。此前见他三次,两次是跟团队一起,还有一次就是现在。他分明上一刻还是那副平平无奇的样子,古铜色的皮肤,给个安全帽,简直可以毫无违和感地融入隔壁工地,做个包工头。


但此刻的老何是不一样的。那股看似与他毫不相称的神采正在吞掉他的黯淡和沉默,让他乏善可陈的面容像掸落灰尘的塑像,开始变得立体明晰。这张脸须臾之间就完成了改天换日,连皱纹都变得鲜活起来。


陈飞宇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了。


他是年纪不大,但履历也着实算不得浅薄。电影电视剧都拍过不少,这样的起点多少人奋斗多年也未必够得到,旁人说起来,艳羡有之,嫉妒有之,不屑有之,落到最后,无不感慨他有个好爹。


人前人后,奉承吹捧不计其数,酸言恶语也没少听。陈飞宇向来照单全收,对自己的家庭出身,从不避讳。


只是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当下最缺的是什么。


“我看过你所有的作品。”老何俯下身来,那点意气点化了他,他逼视着陈飞宇,咄咄逼人,仿佛是换了个人。


“坦白来讲,以你的年纪,还算不错,”他压低了声音,轻轻一笑,“但是还不够狠。”


空气里流动着落针可闻的静谧,陈飞宇抬眸与他平视,视线交锋之间,听见血液里的毕剥声。


突然就想起了家里的老头。


他爹老来奉行“中庸”那一套,明明也是曾笑傲半生的人物,一言一行开始讲究藏锋。用他的话说,抱朴守拙,知世敛锷,老来之操守。可他从小教给陈飞宇的,是另一套规矩。他还记得自己的手被握在一只宽大的手掌里,在宣纸上横勾竖连,带出一个遒劲疏狂的“锋”字。


“——锋者谓之气,是少年人的意气。”


“年轻人征服世界的东西,锋要出得漂亮利落,是开弓没有回头箭,是以己之锐破涉世之险,不顾后果一往无前。”


他爹姑且也算半个诗人,说话总有点抑扬顿挫的调调。


陈飞宇那时,在那张脸上看见的,是一种当仁不让的意气。他口里说着疏狂属年少,可那种意气在他脸上并未时过境迁。


如今在面前的这双眼里,陈飞宇又看到了类似的东西。蛰伏的开始显露,失落的开始敛聚,踌躇的开始萌动。


“豁出去一次,你敢不敢?”


好像有柄小钩子,勾出血脉里的躁动。


罗云熙皱了皱眉,迟疑着开口:“老何,你别……”


你敢不敢。


陈飞宇往后一靠,看着老何,忽而笑了。他“啪”地一声,点燃了烟盒里的最后一支香烟,两指夹着递到老何跟前,一字一顿道:


“我有什么不敢?”


夜风卷过尾音,烟灰带着火星垂落桌面,剧本上一小滩火苗泪似的泅开,隐秘地蔓延过后,留下墨似的余烬。在那余烬的当中,是罗云熙的名字。


天边一道寒芒,月亮躲进云层,泥土翻涌起湿润的气息。惊雷滚地,雨终于落下来了。



03.


“导演他……平时不那样。”


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。车窗外灯火闪烁,车内静悄悄的,只亮着一小块幽微的光。


罗云熙声音不大,随着话音落下,车里又恢复了静谧,只剩雨刷的摆动。


那发出光亮的屏幕被一双形状优美的手托着,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在上面接连点按几下,“咔嗒”一声锁了屏。


陈飞宇抬头,霓虹的流光把他的眉目照出一种锋利的动人来。他挑眉轻轻一笑,“哦,不哪样?”


罗云熙其实有点后悔。他不过是看下雨了,才顺了个嘴。圈内人都自来熟,场面话张嘴那么一来,心里都泾渭分明地揣着度。何况艺人出行,团队哪有不安排车辆接送的。哪知对方一点没犹豫,当即应承下来。


两人确实是不熟,陈飞宇大大方方上了车,也仅仅是寒暄了几句,就各自安静了。雨点有节奏地敲打在车窗上,罗云熙只觉得时间流逝得好慢,这车怎么总也不到地方。


二十来岁的男孩,即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,也掩盖不住周身呼之欲出的蓬勃气息。这种程度的体格,又与生俱来一股难以忽视的压迫感。在狭小的空间里,两种背道而驰的气质,混着雨水的潮湿味道,神奇地合而为一了。


雨还在下。感觉到黑暗中凝向自己的那道视线,罗云熙竟然生出一点被反客为主的错觉来。


陈飞宇微微倾身,那股气息更近了,他又问了一句:“他平常什么样?”


“嗯,他平时,”罗云熙顺着他的话,“挺温和的。”


“你不要有压力。”


罗云熙与老何此前合作,他为人宽厚平和,少有如此尖锐的时候。


陈飞宇没有答话,转头去看窗外的雨。街头的灯流光溢彩,透过窗上的雨滴,都碎在他的眸中。让这时的他看起来有一种颇具欺骗性的脆弱感。


车内再次安静下来。


“我们每次见面,好像都是在晚上。”


车轮“哧啦”一声,平稳地划过水坑。罗云熙记起他们第一次见面,不明白他这时候叙旧的用意,点点头:“是的。”


这剧投资大,多少双眼睛盯着,还没开机,场地已经先搭起来了,宣传期的商务也排满了。不出意外的话,这将是老何迄今为止最有分量的作品。无论从哪个角度,都叫他不能不上心。而且是万分上心、前所未有地上心。


因此那时两人刚完签约,被老何逮着空,便火急火燎地叫来了横店。跟今天一样,战前动员。


但当时两人也没讲几句话。陈飞宇不说,罗云熙都快忘了。


“上次是在老何办公室。”他不甚在意道。


“不,”陈飞宇回头,声音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急切,“上次,是在海棠树下。”



______



车停稳的时候罗云熙甚至舒了口气。跟这种年纪的男孩子相处,果然怪费精神的。解开安全带,刚准备下车,面前伸过来一只手。


“罗老师,”陈飞宇说,“我们,加个微信吧。”


罗云熙爽快掏出手机。


陈飞宇在他扫码时问:“罗老师,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,可以来请教你吗?”


“当然可以。”


“叮”地一声,看到发来的好友申请,陈飞宇手搭在车门上,道:


“明天见了,罗老师。”


车门打开,一条长腿跨出来,陈飞宇下了车,伞也不打,直接抬脚往酒店门口去。


罗云熙刚要下车,却见刚才潇洒离开的人没走两步,又折了回来。陈飞宇走到他面前,无比自然地接过伞,又朝他伸出另一只手。


罗云熙愣了一下,心绪几转,还是将手搭了上去。陈飞宇掌心很暖,他撑着伞,小心地托着罗云熙,跨过昏暗的脚下一枚积了水的低洼。然后把伞递还到他手里,扬长而去。


罗云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,无奈地笑了。


陈飞宇刚进电梯,手机就亮了。


点开一看,是助理发来的消息,告知他们也已经回到酒店了,并附上了第二天的行程。他回复了一个“好”,就退了出来。想了想,又点进了刚刚加为好友的那个头像,翻看起来。


罗云熙的朋友圈很简单。最多的就是一些生活和工作日常。离得近的有一条杀青纪念,应该是他上一部戏的。再往前,有夜半下工回酒店拍的月亮,有不知在哪儿拍的野花。还有一条,是吃火锅的。满屏的红油火锅,火辣辣地塞满了九宫格,文案只简单地配了两个字,“舒坦!”。陈飞宇看得一阵胃痛,退出来时,准备再往上翻,就没有了。这才注意到屏幕上方的一行字——【朋友仅展示最近半年的朋友圈】。


电梯到了,陈飞宇收起手机,大步跨了出去。



“叮——”


小洁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,被罗云熙轻敲了下后脑勺,“不进去啊,准备当门神啊?”


小洁赶紧跟上,在电梯里站定了,才神秘兮兮地凑过去:“真没想到啊……”


她从另一边下车,傻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,现在的心情只能用“惊魂甫定”来形容。


不等罗云熙答话,小洁自顾自地神神叨叨:“看起来那么不好惹,没想到竟然、竟然有点温柔……”


罗云熙一手提伞, 看着电梯上的楼层变化,未置一词。男孩的手宽阔有力,伞柄上还残留着方才的余温。“嗡”地一下手机震动,提示有新消息。


打开一看,刚备注的名字跃然屏幕。


好友申请通过提示下面,躺着一条新消息。


陈飞宇:“晚安”。


数字停在9楼,电梯开了,罗云熙锁上手机走出去,嘴里疑惑道:“群发的么?”


04.


开机过后就像按了快进键,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行进着。


趁天气还不太热,老何把一些重要戏份挪到前面,尽量让演员在舒服一点的环境下发挥。


剧组像个忙碌的齿轮,转起来就不停,无论何时都闹哄哄的。执行导演一路穿过群演,拨开道具,抹着汗上来告诉老何灯光已经就位了。


“走位呢?”


“正在调,马上就好。”


老何大手一挥:“通知A组,五分钟后开拍。”


余光看到对方欲言又止,又问:“还有事?”


“也不是什么大事,”执行导演踌躇道,“刚才小李那边,在布景里发现两台摄像仪。”


“还有,昨天换的围幕又挖烂了。”


老何皱了下眉,露出头疼的表情来。


他知道横店有这样一群人。开机那天就来了不少。先是在外围拿长焦镜头拍,拍不到,就在场地四周的绿幕上挖洞,为了获得第一手画面,甚至动用过挖掘机。


剧组劝阻过很多次,都不了了之,但总不能因此耽误了进度。


“让小李带着人去沟通——注意态度要好,画面让他们删掉,这是最后一次,下次……”老何捏着眉心,“下不为例。 ”



“三、二、一,起——”


太阳当头,钢丝被晒得发烫。绳索一头牵引,两三个人同时发力,一袭白衣缓缓升向高空。


“罗老师……真厉害啊!”化妆助理站在场边,用手遮着阳光,仰头发出感慨。


天光炽烈,白衣翻飞,罗云熙玉冠高耸,凌空而立,像乘着一盏风。


薄绢的衣料恰到好处地映出肩颈的起伏,锁骨的弧度如隔雾的山峦,在衣襟之下若影若现。他站在光里,看起来是那么的游刃有余。


过耳的气流像灵动的大手,无比亲昵地盘踞于他的衣摆。苍穹之下,他一人居高临下,足踏曦光,背后是绵延的群山,衣袂猎猎如幡。


四下响起了抽气声。


“这算什么?”小洁一手嘬着杯奶茶,一手拿着个帽子扇风,也望着空中的方向,“之前有部古装,熙哥伤了韧带,腿上打着石膏,下面就摆着轮椅,脱了威亚就上轮椅,一吊就是三四个小时,进度一点儿没影响。”


“我的天,听着就疼……”周遭忍不住惊叹连连。


“真不愧是罗老师……”


“他受伤了?”


陈飞宇不知是何时走到两人身边的。小洁回头见是他,先谢了他的下午茶,才说:“熙哥腿上成了惯性伤,得多加注意,偏偏他这两年太忙了,根本没时间好好养。”


天幕湛蓝,云倾如盖。吊臂,机器,轰鸣的大风扇,远处的钢架和绿幕,片场人员忙碌穿梭。那人立在那里,一只腿稍稍抬起,神情肃穆,仪相庄严。他的存在,就是让一切都变得合理。


“宇哥!”摄影组的助理挥着手,请陈飞宇过去。陈飞宇收回目光,走向场地中央。


“等一下镜头会从这边切过来,”助理小赵拿手比划着路径,“停在这个位置,拍你的左脸。”


陈飞宇太高了,几乎无人能替,灯光走位这些,能自己上的都不假手于人。


他耐心听着,低声应下。


“侧后方也会有个机位,”小赵翻着分镜板,事无巨细地嘱咐,“不过主要拍罗老师,您这边稍微侧一点,给个角度就行。”


机器鼓噪的动静更大了,有人在场边喊了声:“放!”


滑轮轨道摩擦的声音缓慢响起。


陈飞宇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丝焦躁。


“对了,还——”


小赵话还没说完,那边传来一声惊呼,随即是兵荒马乱的嘈杂,滑轮摩擦绳索的声音霎时变得尖锐刺耳。陈飞宇心里狠狠一跳,抬头望向骚动的声源处,场外的人满脸惊慌,几个人边向他疯狂地挥舞着手臂,边朝这边飞奔而来。


陈飞宇转过身的那瞬眼前一花,似有所感地一张手,还没来得及看清,臂间一沉,罗云熙就连人带威亚落在了他怀里。


他抱着人后退了半步,才勉强稳住了冲击力。


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,罗云熙的鼻尖上全是汗,天色浓稠得好似糖霜,云层遮蔽了日光,声音都像远在天边。他努力平复着呼吸,心跳的“咚咚”声还是随着胸腔的热意震荡出来。


“你怎么样?”


陈飞宇偏头,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急切。但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罗云熙随呼吸起伏的肩膀。


隔着一层衣料,两人贴着的地方泛着湿漉漉的潮意,不知是谁的汗浸湿了衣襟。


“嗯……”


罗云熙趴在他背上,小口喘息,勉强伸出手,顺着他的脊背轻轻拍了拍。


“你……咳……勒太紧了……”


陈飞宇才反应过来,被烫了似的松开手,耳廓已经红了。


“罗老师!”


他还要说什么,工作人员已经一窝蜂冲了上来,紧张地接过罗云熙,小洁沉默地检查他的腿有没有受伤,一堆人围着他问东问西,陈飞宇被挤到了最外面。


怀里的热意也空了。


偌大的片场,人仿佛无穷尽地往这一处涌,多到他踮起脚,也看不清罗云熙的脸。中间夹着威亚团队负责人道歉的声音,罗云熙温声说着什么,几个人上来七手八脚地解威亚,又是闹哄哄的一阵。


陈飞宇垂了肩膀,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。他的目光没有焦距,不知在望向谁。罗云熙身边的人太多,他走不过去。


不知过了多久,一番躁动才逐渐平息,陈飞宇松开掌心,正准备转身离去。面前的人潮从脚下分开条缝。人群侧立两边,他站在这头,豁然开朗的那头,站着罗云熙。


“飞宇,”罗云熙在人群的尽头朝他招手,“扶我去车上坐一会儿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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